069：藏得太深

本以为，她和顾泽天再也不会有交集了，但她万万没想到，第二天就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。
  “是我。”他的声音，愈加沉稳了。
  林思涵愣愣的握着手机，急忙抚住胸口，“听说你回来了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他也不废话，直接说道，“有空吗？我想见你。”
  听到他想见自己，林思涵的心跳登时加快，无论她怎样竭力阻止，都没办法再安抚下来。适时才发现，她真是太低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影响力了。半年前是这样，半年后仍是如此，所谓遗忘，不过就是给自己造成的假象而已。
  唇瓣掀起一抹苦涩，她垂下眼眸，淡声说，“还有要见的必要吗？”
  “哦？”他轻笑一声，听不出情绪来，沉默几秒钟，他才不紧不慢的说，“怎么说，我也是孩子的父亲吧，见你一面，也不算苛刻吧。”
  听到“父亲”二字，林思涵的心又疼了。
  比起严希媛的孩子，她的薄荷，在他心里还有一席之地吗？对此，她从未奢望，也从不强求。只是，在听到他强调这个身份时，她就没办法再做到若无其事。
  深呼吸，平复了许久的情绪，她才淡笑出声，“你不说，我还忘了呢。”
  往事历历在目，她怎能忘，又怎敢忘？
  既然选择了结束，何必再继续牵扯下去，她适应了平静，便再也不想被他打扰。
  又是一阵沉默，他说，“我过去接你。”果断的口吻，带着他一贯的行事作风，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  林思涵的眸色乱成了一片深暗，苦笑着，她放下手机。
  顾泽天，干嘛还要再联系？是因为幸福爆棚，才会拔出一丝多余的爱心，想要看她过得好不好吗？到底还是那个恨她的人，即便丢下了离婚协议书，他仍是不允许她痛快淡出他的视野。
  是因为她说过爱他，才会仗着这一点，肆无忌惮的变本加厉？见他一面，于他是满足，于她，则是折磨。
  很快，他的车子到了，明晃晃的停在顾家别墅外。
  林思涵接到他的电话，只有两个字，“下来。”
  她站在阳台，朝下望着，足足站了十几分钟，没有要下去的意思。顾泽天的车也在门口等了那么久，他没下车，也没再打电话，仿佛，在警示他想见她的决心。
  顾长天安排的保镖早就发现了这辆可疑的车辆，见它始终没有离开，派上去盘查，“先生，请把车开走，这里不是你能随便停的地方。”
  车窗摇下，顾泽天带着一副墨镜，冷冷的转过头，勾起唇，扬起一抹嘲讽，“如果，我就是不走呢？”
  他并未表明身份，对他来说，早就把现在的自己跟顾家划清了界线。更何况，还是对着两个外人，他更不屑解释。
  “对不起，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。”保镖不同于警察，才不会讲那么多道理，守那么多规矩，他们上前，拉开车门就要把人从里面拽出来。
  “等一下。”
  就在这时，林思涵走了出来。
  两人转过头，恭敬的叫了声，“大少奶奶。”
  当着顾泽天的面，再被这么称呼，林思涵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。
  她敛着气，慢慢走过来，镜片后的那双眸，紧紧锁住她，在看到她的肚子时，眉宇覆着的复杂，经久不消。
  这是大半年来，她第一次见到他，瘦了，却也更加成熟迷人。他坐在车内，转过头来凝视她时的神情，居然让她不敢直视。
  守了那么久的心，她只想让它继续沉淀，再沉淀。
  她走近，对那两名保镖轻声说，“我要出去一趟。”
  两人马上说，“好，我们去准备车。”
  “不用了，她坐我车。”顾泽天握着方向盘，懒懒出声，那理所当然的样子，就似昨日风景。他一度的离开，并未改变任何事。
  保镖面面相觑，他们才来顾家，不认识顾泽天，不过，却也能看出这人与大少奶奶有些交情。
  就在他们为难的时候，林思涵淡淡开口，“你们开车跟在后面吧。”说完，便安静的绕到另一侧，上了顾泽天的车。
  她的举动，倒是让他挑起了眉。
  发动车子，顺着盘山路往下去。没有寒暄，没有叙旧，更没有相互指责，两人就这样谁都没有开口，他专心开着车，她则将视线轻轻调外，车内气氛有些让人窒息。
  直到他停在一间幽静的粤式茶楼前，才回头看她，“下车吧。”
  林思涵推门下去，身后跟着的那两名保镖，也是亦步亦趋。
  顾泽天朝后瞅了一眼，不无讥诮道，“爷爷的风格一向如此。”
  “顾爷爷是怕我偷偷跑去离婚。”
  他眯起眼眸，她侧越过他走了出去。
  比起其它大众化的茶楼，这里显然要高档许多，设了单独的包厢，封闭性极好。
  在茶点上齐之前，两人又是一阵沉默，好像，没有什么合适的语言做开场白，气氛僵到冷场。直到有人敲门进来，把一样样精致的糕点摆上了桌，离开后，顾泽天才缓缓开口，“八个月了吧。”
  林思涵从那堆漂亮的食物上面，抬起眸，“嗯”了一声。
  他深邃的眸，一瞬不瞬的凝着她，许久，才又说，“取名字了吗？”
  “薄荷，我给取的小名。”她有问必答，显得十分配合。
  他皱了皱眉头，好像并不满她的反应，那张秀美的脸庞上，还是配上些生气才够吸引人些。
  “听说，你跟ak7合作了？”她轻声问。
  “听说？听浩玮说的？”他勾起唇角，很大方的承认，“没错，他们有个合作计划，还算不错，所以，我回来考查一下。”
  林思涵握着杯子的手，微微收紧，脸上却露出一丝浅笑，“什么时候，你的格调降得这么低了？居然肯跟这样的公司合作？”
  顾泽天不疾不徐的一笑，“做生意，只要看重利益就好，他们怎样，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
  一句“过去的事”，就将她之前受到的不公正，轻描淡写的撇了个干净。
  林思涵垂下目光，笑意仍留在唇边，“现在的顾小总，还真是让我快要不敢认了。”
  顾泽天深深的望了她一眼，给她倒了杯茶，“吃点东西吧。”
  “我不饿。”
  他皱眉，“你现在怀着孩子，多少要吃点。”
  林思涵疑惑的望向他，脱口而出，“你真的是顾泽天吗？”
  那个习惯了羞辱她，以激怒她为乐的人，居然也会开口关心她？
  如果，这算得上是关心的话。
  顾泽天眉得更紧了，环起双臂瞥着她，“我不管你把我定位成了什么样的混蛋，该我做的，我不会少做。”
  林思涵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跟不上他的神逻辑，缓缓问道，“什么是该你做的？”
  顾泽天瞅着她，明显的不悦，但是，却隐忍着没发作，只是淡淡的说，“不管怎么说，我也是你肚里孩子的父亲，所以……我会照顾他的。”
  林思涵彻底愣住，这比听到顾泽天想见自己，还要来得震惊。
  他想要照顾她的孩子？！
  顾泽天，你有没有搞错，这不是严希媛的孩子，你确定，你要照顾他？
  她不相信一个人消失大半年，就会转性成这样，他不恨，他不怨，他就不是顾泽天了！
  将她的无法置信看在眼里，顾泽天沉着的眸里，依稀透出几分晦涩，影影绰绰的，“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，你也可能永远都看不懂。”
  他在想什么，他在做什么，他心里是否藏着一个身影……她怎会了解？她又怎能看得懂？
  只是，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，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  重要的是，她的那个孩子……
  “顾泽天，你为什么突然想要照顾他了？”他说得没错，林思涵真的看不懂他，包括他现在的一言一行，一举一动，都让她臆测到心慌，索性，她要问个明白。
  “你始终在意的，不是只有……”她顿了住，并不想提及太多，那会让人觉得，放不下的，终究是她。
  顾泽天端起茶杯来，摇晃两下，送到唇边，喝了一口，又缓缓放了下，眼神始终像裹了层迷雾，所有一切都藏得太深。
  “我不想像他一样。”眼神调向窗外，他冷声说，“我和他不一样。”
  清楚他口中的“他”是谁，也只唯有这个理由，才足够说服，可以完美的解释他的变化。可是，林思涵还是眯起了清亮的眼睛，想要将他望穿似的。
  顾泽天扭回头，“预产期是什么时候？”
  林思涵咬了咬唇，迟疑着没有出声，他的视线却很执着。
  半晌，她说，“18号。”
  “两个月后的18号？”他沉吟着，没再说话。
  这时，林思涵的手机响了。
  看一眼对面的人，她侧过身，接了起来，对面立即传来顾浩玮略有几分疲惫的声音，“打去家里，怎么没有人接？”
  林思涵回道，“嗯，我出来了。”
  “在哪？我待会过去接你吧。”听上去，他并不放心她这会一个人出去。
  林思涵目光扫过对面，不经意的，与他撞在一起。犹豫着，她说，“顾泽天在这里。”
  这种事，她不想瞒着浩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