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、抢

盛柏丽不明白，为什么总是有些人喜欢盯着别人手里的东西，不择手段都要夺下它。
  但盛柏丽也明白，能够被抢走的东西本就不属于她，或者说根本配不上她。
  所以当她在摄影棚第一眼看到袁雨晴的时候，她是愤怒的，那是自己的东西被人耍了心机抢走的愤怒。
  但这个愤怒连一分钟都没有持续。
  美威易购的代言很重要吗？
  并不。
  这个代言是她的吗？
  还没有签约。
  那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呢？这本就不是她的东西，或者说是她不屑的，被她丢弃的东西。
  盛柏丽重新戴上别在衣领中的墨镜，略感无趣地甩头准备离开，可不料，偏偏有人不乐意她这么安静地离去。
  “柏丽姐姐！你怎么来了？”
  袁雨晴像只伸长了脖颈的小天鹅一样，踩着小碎步朝她跑来，公主裙随着跑动姿势扬起的裙摆，起伏弧度煞是好看。
  她高声喊道：“大家快看，是柏丽姐姐来了，柏丽姐你是来看我的吗？”
  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们闻声，纷纷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目光看了过来，对摄像头格外敏感的盛柏丽已然察觉到有人拿出了手机拍照。
  “......”盛柏丽将双臂背到身后，躲开了袁雨晴伸来的手，她淡笑看着来套近乎的袁雨晴，也不说话，只是冷眼等她的下文。
  “柏丽姐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美威的新代言人的？怎么还特意跑来一趟啊？你不用拍戏吗现在？”
  袁雨晴像个无知孩童问这问那儿，实则道出了盛柏丽全部的尴尬，竟是半分脸面都没给她留，最关键是她说话的语气表情都是一等一的茫然和欣喜，完全看不出幸灾乐祸。
  盛柏丽心中暗暗吐槽，这人真是没脸没皮，要是把这生活中的演技用在正儿八经的拍戏上，还怕被导演一天到晚点名批评吗？恐怕早就影视各三金满贯了。
  不过大家都是演员，要比演技谁怕谁呢？
  盛柏丽笑起来是出了名的甜，所以即使她现在只是冷淡地微笑，也能让人看出三分甜意来，更何况察觉到袁雨晴要耍心眼时，她那笑的表演成分更是加了七分力道下去，这么一来，旁人看她，便真以为她正在亲亲热热地跟袁雨晴说话。
  可还没等盛柏丽开口说什么，那边黎城却已经开始兵不血刃地讨说法了。
  “蒋总，您这就不厚道了吧？若是已经签了别人，那也应该同我们说一声，我们柏丽又不是什么闲人，专门为了你们公司空了两天飞过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，你们临时变节还不作解释，是不是过分了？”
  “黎老弟，这事是我们不对，这不公司内部临时开会决定的事吗？今晚我请你，还有盛小姐吃饭，这就赔礼道歉。”美威的蒋ceo连忙好声好气地来抚慰黎城的情绪，可黎城显然是动了怒，避之三尺。
  “怎么，蒋总，行商之人谈生意却出尔反尔，这就是美威的作风吗？”
  “黎经纪人，您这话是不是过分了？”
  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瞬时剑拔弩张。这事儿，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是美威将盛柏丽当猴子耍了，但是在这个圈子里，代言、角色被临时截胡都是常有的事，太正常，也太残酷了。
  盛柏丽也不是没有到手的角色被临时替换掉的经历，被换无非两种情况，一是人不合适，二是钱不合适。
  “蒋总，您好，我是盛柏丽。”
  盛柏丽横到黎城和蒋总之间，得体地和蒋总握了握手。
  “你好，盛小姐真人可比电视上漂亮多了。”
  “您过奖了。嗯，今天这个事呢，恐怕是我们双方团队沟通上出现了一些问题，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来。”
  蒋总听了这话，心下一喜，连忙点头称是：“还是盛小姐明事理。”
  可黎城却不乐意了，他纵横这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十几年，很明白什么时候该好言好气，什么时候该挺直腰板讨要说法。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做和事佬息事宁人的时候，否则业内都要嘲笑他们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呢。
  盛柏丽眼尾瞟了一下袁雨晴，笑中带讽，话风立刻一转：“不过，本来代言人就是要和代言产品相配的，无论是形象还是价位。雨晴，的确非常适合做贵司的形象代言人呢。”
  盛柏丽特意强调了“形象还是价位”这几个字，表情谦和地将秀发撩至耳后，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幽淡的栀子花香味：“贵司既然请不起我，又何必占着我们宝贵的时间陪着您玩这出货比三家？跟您交个底，其实想请我的商家不止您一家，之所以看中美威，那也是因为美威一直以来的商誉所在。可今日一见，才知道，贵司不仅名不副实，还是言而无信、反复无常之辈呢。”
  “你！”
  盛柏丽字字诛心，话里话外都在骂美威和袁雨晴上不来台面，天生一对，说得蒋总一口气堵在胸口，上不来下不去。
  她细腰一扭望向袁雨晴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，笑容和煦：“雨晴，好好干，就当今天是姐姐我来探你的班吧。”
  话说完，冷哼了一声，转身便往外走，高跟鞋在摄影棚的水泥地板上踏出悦耳的声响，墨镜配着红唇，有一种说不出的冷艳。
  “走吧，下午不是还有一个杂志封面的拍摄么。”
  盛柏丽一句话惊醒梦中人，众助理们和黎城不约而同地丢了一个鄙视的眼神给摄影棚的诸位，这才匆忙跟上，簇拥着她离开。
  ***
  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”小唐的笑声响彻云霄，她竖着两个大拇指，若不是穿了球鞋，恐怕还要把双脚的大拇指也竖起来才好，“姐，姐，你太牛了！你没看，你那头发裙子一甩气势二米八离开的时候，那几个人的脸色，真的跟猪肝一样！尤其是袁雨晴，我看她都快怄死了，那眼神看起来恨不得要掐死你呢！”
  盛柏丽“切”了一声，将墨镜取下：“什么货色，也配跟我抢东西。”
  黎城却比小唐和盛柏丽要冷静得多：“柏丽，你不应该这么意气用事，要吵架也应该我来，你没必要出面，传出去对你在圈内的名声不好。”
  “你我本就一根线上的蚂蚱，无论谁吵到头来也得算在我的头上，你吵还不如我自己来解气。”
  阿娴有些担心：“这事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是美威不地道狗眼看人低，但美威还是很有势力的，合作方也很多，要是到时候他出去诋毁柏丽，那……”
  阿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，应该说是当务之急要解决的问题，车内一下子陷入了沉默。
  张帆司机有点懵：“城哥，去哪儿……”
  “先开着兜圈吧。”
  负责日常扛包、监督舆情的助理仁坤刷着手机，忽然出了声：“别到时候了，现在已经开始了。”
  “wft？！”小唐第一个跳起来去夺手机，“真是前脚一出，人家后脚就开始暗戳戳害人了！看我削不死他们。”
  她一边刷着营销号发的小道消息，一边自己的手机提示音也响个不停，刚才还气急败坏的小唐跟变脸似的又喜上眉梢：“噗哈哈哈哈，你们知道吗？袁雨晴能拿到这个代言是把自己大甩卖呢，代言费连我们柏丽的一半都没有哈哈哈哈！”
  听了这话的盛柏丽也笑了：“哪儿来的消息？”
  “袁雨晴的今天的化妆师是我大学同学。”
  “阿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，老话虽说凡事留三分情面，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撕破脸皮，但这回真是……”黎城蹙眉道，“没法忍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。美威、美威……真棘手。”
  仁坤忽然想到了什么：“等等，之前不是有个跟美威打价格战的电商平台……”
  盛柏丽接话：“明文。”
  “明文也算称霸一方，但他们可是从来不请明星代言的，你们在打什么主意？”阿娴问。
  “其实，代不代言的不重要，我们压根不缺代言来找，关键是美威这档子事干得又小气，又缺德。”黎城说道。
  “治治他，但不要明面上闹大。”盛柏丽翘起二郎腿，倒在椅背上，环抱双臂，看向窗外，“营销的钱我之前总是舍不得花，这次，我听你的城哥，花多少都记账上，我兜着。”
  “明文……”黎城眼珠子转了两圈，显然已是心中有了计策，“我试试。”
  “那个……”张帆被帝都的交通搞得没了脾气，弱弱地说，“还要兜多久，我踩刹车，脚酸。”
  盛柏丽被张帆委委屈屈的模样逗笑：“阿娴，帮我订金辉皇宫的一个包间，通知工作室今天下午放半天假，中午出来吃好吃的，我请客。”
  “嗷嗷还是大美女老板好！”车里听到这句请客，顿时欢声笑语，只有黎城挣扎地扯着嗓子喊，“盛柏丽，你下午还要拍杂志呢！悠着点！”
  ***
  虽然上午过得很不愉快，但中午搓了顿好的，下午拍摄杂志封面的过程也很顺利，总体来说盛柏丽的心情不错。
  黎城的工作效率很高，营销公关很快就做了起来，舆论声势瞬间反转，网上撕成一片，盛柏丽以超高人气的优势得到了无数粉丝的声援，连水军都不用请，静看围观群众和粉丝为她讨公道。
  当然这不是最终目的，他们的目标现在只有美威最大的竞争对手明文。
  傍晚的时候，黎城那边就接到了小道消息，明文公关部准备接触他们了。
  果然，竞争对手的风吹草动，绝对逃不过明文的眼睛。
  论人气、论实绩、论咖位、论形象、论知名度，盛柏丽甩袁雨晴那都是几百条街，无非就是价格贵一些，姿态端得高一些，明文可不缺这点钱，人家挣的是面子，是一口气。
  “这次，得合约敲定了，再来出行程，我可经不起第二次折腾。”
  私底下，盛柏丽还是批评了黎城，这一次确实是他的工作失误。要知道，所有的口头承诺都是空头支票，只有白纸黑字的合约才是说话的底气，黎城这个老油条竟然犯了这种低级错误，她表示非常失望。
  晚上，盛柏丽还有应酬，带着黎城去赴牛锐叔叔和李玉娇导演的约，当她明艳照人的出现在包间外时，等候多时的众人纷纷迎接，尤其是李玉娇，拉着她就不放手。
  “我下午拍杂志耗费了点时间，都说别等我了，怪不好意思的。”
  “哪儿能啊，今天你可是主角。”李玉娇拉着她往包间里走，“柏丽啊，我可是好久没见你了，真是想死我了，瞧瞧，你怎么又瘦了！”
  盛柏丽笑嘻嘻地跟熟人打招呼，当她目光移到饭桌边上唯一一个没有站起来的人时，脑子忽然有些转不过弯来。
  那个人又黑又壮实，可眉眼又是熟悉的英挺冷峻，有一种别样的男人味。
  见盛柏丽望过来，他才对她着笑没了眼睛，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和淡淡的酒窝，一下子从冷酷猛男化身成奶气小男生。
  盛柏丽忍不住指着他，结巴道：“路……路远？你怎么、怎么变成这样了？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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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我真是怕了你们了……